章节 4
我的骸骨,被那个神秘男人小心翼翼地捧回了老家,最终安葬在了奶奶那座坟墓的身旁。
我满心满眼皆是疑惑,脑袋里仿若一团乱麻,怎么也理不清思绪,全然猜不透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。
那日打捞我的阵仗那般浩大,船只往来、直升机盘旋,动静着实不小,可外界却仿若被一层无形的幕布隔绝开来,未闻丝毫风声。
不然,依照顾渊和池悦那一贯善于伪装、惺惺作态的行事风格,无论如何也会赶来我的坟前,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,做做样子,好维持他们那虚伪的深情人设。
葬礼结束后,男人轻声开口,称想独自陪陪我,便将旁人支走了。
一时间,整个山头只剩下他一人的身影。
他缓缓靠近,随后靠坐在我坟头的台阶上,修长的手指,轻轻摩挲着墓碑上我的照片,动作轻柔得仿若在触碰世间最易碎的珍宝。
良久,他双手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,十指用力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脸上满是痛苦之色,口中一直喃喃自语道:“对不起,小鱼儿,我来的太迟了,你等等我,我这就来陪你。”
说罢,在我惊愕得瞪大双眼的注视下,他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一把早已备好的匕首,没有丝毫犹豫,决然划破自己的手腕。
刹那间,鲜血如失控的泉眼,汩汩流淌了一地,那刺目的红在枯黄的土地上肆意蔓延开来。
“你疯了吗?
我都不认得你,为何要玷污我的黄泉之路。”
我心急如焚,惊声尖叫着扑过去,双手徒劳地挥舞着,试图帮他按住伤口止血。
然而,现实却如同一堵冰冷坚硬的墙,任凭我怎样竭尽全力,却无法触碰到他分毫,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不断涌出。
“飞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。
小鱼儿,我才是你的故渊呀,下辈子,不要再认错人了...........”
他气若游丝,眼神却炽热坚定,直直望向我的方向,仿若能穿透生死界限,看到我的灵魂一般。
轰隆 —— 仿若一道惊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,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。
我满心满眼皆是难以置信,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。
他说他才是我的故渊?
他才是……
我反复在心底确认着这个惊人的消息,目光慌乱地在他身上搜寻线索,最终,落在了他虎口处那道疤痕上,那是一圈稚嫩的牙印。
呵呵呵呵呵............ 难怪…… 难怪……
一瞬间,往昔诸多疑惑仿若找到了开锁的钥匙,豁然开朗。
原来是我眼瞎认错了人,难怪顾渊会那般狠心算计我,原来他竟是个冒牌货!
一段尘封在心底、满是苦涩的悲惨童年记忆,仿若老旧影片,一帧帧在我脑海中缓缓浮现。
池悦,虽名为我的妹妹,却只比我小三个月
她是我爸在我妈怀着我三个月时,管不住下半身,婚内出轨我后妈的产物。
我妈本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,是外祖父、外祖母的独生女,自幼被双亲宠溺到了骨子里,呵护得无微不至,活脱脱一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。
上大学那会,青春正好的母亲,被我那巧舌如簧、仪表堂堂,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凤凰男父亲迷得晕头转向。
恋爱脑上头的她,为了这份所谓的爱情,生平第一次忤逆疼爱自己的双亲,毅然决然斩断与娘家的联系,满心欢喜地踏入父亲精心布设的爱情陷阱。
婚后,因着妈妈在一家辅导机构担任芭蕾舞舞蹈老师,薪水颇为可观,足够维持两人廉价的爱情,起初那段日子,倒也郎情妾意,蜜里调油,甜蜜非常。
可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,便再难停下。
直到妈妈怀上了我,孕期反应剧烈,害喜严重不说,身形日渐臃肿,无奈之下只能辞了工作。
父亲那隐藏在体面表象下吃喝嫖赌的恶劣本性,仿若被揭开锅盖的污水,瞬间展露无遗。
母亲辛苦积攒的积蓄,被他巧立名目,以创业为由骗了去,转头便肆意挥霍在外面的女人身上。
很快,家中积蓄见底,而他所谓的创业项目却毫无起色,仿若泥牛入海,无声无息。
纸终究包不住火,恶行终有败露之日,何况他本就无意掩饰。
渐渐地,母亲看清了他的丑恶嘴脸,不再任他予取予求。
他要不到钱,先是偷,偷不着就明目张胆地明抢,要是还达不到目的,便对柔弱的母亲拳脚相加。
到后来,他时常彻夜不归,偶尔归家,亦是浑身脂粉香气,仿若全然忘了家中还有妻儿。
有一回,他醉酒后吐露真言,直言与母亲成婚,本就是觊觎母亲的家世,觊觎那份丰厚家产。
他对着母亲肆意***,什么蠢货、笨猪一股脑儿全骂了出来,还丧心病狂地逼迫她回娘家向外祖父母道歉,只因唯有如此,他才有机会继承那份家产。
母亲虽单纯善良,不似旁人那般精明世故,却也有着自己的铮铮傲骨。
看清父亲为人后,她满心懊悔,为了这么个男人伤了父母的心,可骨子里的骄傲又让她无颜面对双亲。
孕期本就情绪波动大,容易患得患失,母亲整日抑郁寡欢,精神状态每况愈下,也是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,被确诊患上了抑郁症。
好在,在那段黑暗无光的岁月里,有奶奶陪在身旁,奶奶仿若一盏明灯,用她那瘦弱却坚韧的身躯护着母亲,这才让她熬过艰难孕期。
可好景不长,在母亲即将临盆的关键时刻,小三挺着大肚子,堂而皇之登堂入室。
母亲本就脆弱的身心哪堪这般刺激,当场被气的动了胎气。
生产时,大出血如汹涌洪流,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生命。
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我一眼,便含恨死在了产床上。
那个玉佩,温润古朴,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,承载着她所有未说出口的爱与牵挂。
是奶奶以死相逼才从我那禽兽父亲手里夺回来的。
我出生后,父亲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,仿若我是世间最不堪的累赘,像丢垃圾一般,无情地把我丢给了奶奶。
奶奶心疼我,为了拉扯我长大成人,本该安享晚年的她,大把年纪还强撑着身子,去扫大街、捡废品,一分一厘地攒着钱。
吃的用的,她总是紧着我,自己却节衣缩食。
即便如此,我们的日子依旧过得捉襟见肘,入不敷出。
打小,我便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,营养不良的症状在我身上尤为明显。
奶奶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,为了让我营养能跟得上,她常常趁我熟睡后,仿若无声无息的游魂,扛着一只脏兮兮的蛇皮袋,穿梭在街头小巷的垃圾堆间,只为翻找出些许能饱腹、有营养的吃食。
小时候不懂事,我瞧见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伴左右,自己却从未见过父母身影,满心委屈,便时常缠着奶奶要爸爸妈妈。
奶奶被我闹得没法子,终于在我生日那天,咬咬牙答应带我去见爸爸。
我们一路打听,寻到家门口时,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其乐融融地吃饭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池悦,她身着精致漂亮的公主裙,打扮得粉雕玉琢,乖巧地坐在一对年轻夫妇中间,仿若童话里的小公主,被众星捧月般呵护着。
与之相比,大她三个月的我,却面黄肌瘦、灰头土脸,身形比她矮了半个头还多,活脱脱像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。
在他们眼里,我们祖孙俩确实与乞丐无异。
“称生,今天是鱼儿的生日……” 奶奶话还没说完,便被那个打扮时髦、满脸刻薄的女人粗暴地打断了
“她过生日,你就去垃圾堆里翻翻,兴许能捡口别人吃剩的蛋糕给她吃不就行了。
再说,她的生日就是她妈的忌日,她一个克死亲娘的扫把星,哪来的脸过生日。
走走走,我看见你们两个臭要饭的就晦气。
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,以后再敢来,信不信我打断你们的腿。”
女人恶狠狠地操起扫把,仿若驱赶街边流浪猫狗般,将我们祖孙俩逐出家门。
她那双阴毒凶狠的眼睛,仿若寒夜恶鬼,成了我幼年时期挥之不去的噩梦与阴影。
自始至终,那个男人,我的父亲,老神在在坐在饭桌前吃饭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仿若我们是空气一般。
回去之后,我瞧见奶奶独自躲在房间里,偷偷抹眼泪,那无声滑落的泪水,仿若重锤砸在我心上。
自那以后,我再没提过要找爸爸***话。
起初,每当清晨醒来发现奶奶不在家时,我便会害怕得哇哇大哭,满心惶恐,仿若被全世界遗弃。
直到有一天,我外出寻找奶奶时,路过一个福利院,一路嚎哭的我,突然被围栏内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叫住了。
那一天,是我与故渊故事的开始。
他生得极为好看,眉眼如画,是我见过的人里长相最为出众的,甚至比池悦还要好看几分。
不仅外貌出众,他的心地更是善良温和。
见我哭得伤心,他轻声安慰,话语仿若春风,拂过我心头伤痛。
从他口中我得知,他是被人从河里捞起来后,送到福利院的,身世可怜,连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都不知道。
相较而言,我似乎比他幸运一点,至少我还有奶奶。
就这样,两颗孤独稚嫩的心,仿若被命运之绳悄然牵系,同病相怜的我们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。
那些日子里,我们分享喜悦、分担悲伤,他仿若温暖羽翼,抚顺了我惶恐不安的心。
我仿若细腻砂纸,磨平了他满身年少气盛的尖刺。
两颗心紧紧依靠,互相汲取温暖,仿若寒冬里抱团取暖的雏鸟。
本以为往后日子能稍有起色,我们能陪伴彼此长大,看遍世间繁华。
可世事无常,命运再次无情捉弄了我们。
奶奶在一次淋雨后,染上风寒,持续高烧不退,即便寻医问药,最终还是没能敌过病魔侵袭,迎来了死神的召唤。
临终之前,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,让我将她最为宝贝的那个木匣子找出来。
匣子打开,里面除了一些皱巴巴、积攒许久的零钱,还有一个日记本,日记本的第一页,写着一个电话号码。
奶奶满眼不舍与祈求,央求邻居大娘帮忙拨通了那个号码。
我不记得她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,只瞧见打完那通电话后,奶奶便缓缓拉过我的手,目光里满是遗憾与眷恋,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眼,与世长辞。
更新时间:2025-03-05 14:14:16